李霄鹏说，上一次来延边还是2000年，那时候他还是鲁能的8号，那是延边队在甲A的最后一个赛季。降级后，延边俱乐部把一线队和甲B资格一起卖给了杭州绿城，组织二线队的队员从中乙打起，那支二线队就是如今的延边长白山足球俱乐部。从那时起一直到现在，有关延边足球的记忆，在多数只关注顶级联赛的中国球迷那里，大抵是一片空白的。14年，延边走出过金敬道、朴成这样的国字号，也曾有过冲超的宏图伟业，但职业足球之路却没能越走越宽。此番，记者走访延边足球这些年的见证者，官员、教练、记者，从他们的讲述中帮你补齐缺失的记忆。

　　树挂，河坝，中甲也有上万观众

　　每场一万多人的上座率，放在中超不算什么，但在中甲，已经足够很多俱乐部羡慕了。况且，一万多人到现场支持的还是联赛排名垫底的球队。

　　所以说，延边人是爱足球的，曾经爱得狂热，如今爱得深沉。

　　很多人提起延边足球，印象还停留在甲A初期，高仲勋、李红军、金光柱、方根燮的年代。其实在延边当地也是一样。2013年初春，延吉市人民体育场拆迁的那会儿，很多球迷来到这里追忆往昔。李尚恩跟记者聊天提到这座体育场的时候，为了更直观，干脆称它“树挂”体育场。

　　李尚恩是延边足球历史上一个里程碑式的人物，原名李虎恩的他，被当地球迷尊称为“虎帅”。李尚恩带队最辉煌的时候，就是那个“树挂”的年代，“每场比赛观众都是爆满，有三四万人。”当时，整个延边州的人口才三十多万，场地里坐不下的观众 ，就爬到体育场外面的树上，挂在树上看球，形成甲A时期一道独特的风景。不仅是比赛，就连训练的时候也是一样。延边队平时就在河边的一块土场上训练，训练场的旁边垒了一些台阶，坐在台阶上看球的球迷就叫“河坝球迷”。

　　李尚恩说：“朝鲜族的男人基本都爱踢球，这也是有传统的。”而当时的队员、国脚金光柱则说，“那时候的延边队能在全国占有一席之地，靠的是一种精神力量。”

　　延边人爱看球，也爱踢球，直到现在也是一样。5月24日上午，延边大学泛海体育场内，大学职工足球赛正在进行；塑胶跑道上，三个五六岁的孩子和父母一起追着球跑。当天下午，本赛季刚刚启用的新体育场内，中能与延边的比赛吸引了一万多名球迷疯狂呐喊，只是相比于当年的盛世，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局长，主任，是俱乐部还是运动队

　　本地找不到一掷千金的企业，外地的土豪又看不到在此投资的收益，所以，和其他的中国职业足球俱乐部相比 ，依托于延边州体育局的延边长白山不像是一家俱乐部，更像是传统意义上的运动队。延边州体育局的官网显示，延边足球俱乐部是该局下属的7个直属单位之一，而两家单位的工作地点也是在同一个院内。从今年开始，分管足球的延边州体育局副局长于长龙兼任延边长白山足球俱乐部主任，也就是俱乐部总经理。单从这一人员配置和称呼上，就不难看出这家俱乐部的相异之处。当然，分管局长直接作为俱乐部的管理者，延边州对足球的重视程度也可见一斑。

　　于长龙是从2010年正式开始分管足球的，四年的时间也是千头万绪，而所谓的分管足球的领导，也有很多无奈之处。“我们这里市场的情况少一点，政府的主导多一些。行政替代市场，这是大的弊端，但是因为经济欠发达，没有很好的企业，也只能如此。”于长龙说，“我们应该算是一个地区养这么一支队伍，很长时间都是自治州政府在支持这支队伍。足球在延边，不是简单的一项足球运动，更是一种生活方式。”

　　其实，延边长白山也在通过各种尝试向职业化、市场化靠近，通过一切努力让自己更像一家职业足球俱乐部，而不仅仅是一支运动队。“今年在队徽的设计上，一些纪念品的开发上，还有现场的活动上，都做了一些改变，虽然有球迷说这是面子工程，但至少俱乐部努力去做了，说明他们还是有追求的。”钱洪涛说。记者也注意到，和很多俱乐部效仿恒大一样，延边长白山针对最近三场比赛的对手青岛中能、广东日之泉和沈阳中泽专门制作了海报，题为“绝地反击：夺岛，射日，竭泽”。

　　卖壳，卖人，地区经济是致命掣肘

　　爱足球的延边人，在2000年年底失去了自己的球队。很多球迷以为延边队被卖给浙江绿城是因为降级的缘故，其实降与不降 ，球队都卖定了。原因很简单，没钱，难以为继。

　　卖壳、卖人，其实是早有准备的。1999年，延边州体育局组织了一支十七八岁的青年军 ，总共27名队员，由李尚恩带队。彼时，很多尝到职业联赛甜头的球员已经变身“高富帅”。但李尚恩的这支球队经费少得可怜，只能选择前往朝鲜集训了10个月。球队的使命就是为了顶替即将被卖掉的延边队，延续延边职业足球的血脉。

　　从2001年征战乙级联赛，到2004年冲甲成功，再到今年走到中甲的第10个年头，14年间，作为跟队记者的钱洪涛一直用文字和图片记录着这支球队的命运。“从1997年大学毕业就来到延边工作，对这个队，我是批评得最多的，但也是感情最深的。”钱洪涛说，地区经济的发展对于延边职业足球的制约是致命的，“多数投资者还是希望通过足球来宣传企业的，但同时俱乐部又具有一定的地域性。像恒大这种模式只可能出现在北上广这样的大城市，因为放眼整个延边州也不可能有一家恒大。”

　　在把一队卖给绿城之后，也有人打过眼下这支球队的主意。“这些年陆续有企业来谈过买壳，但是延边州政府有三个条件：一 ，主场不能离开延边；二，名字中必须要保留延边两个字；三，要以本土的球员为班底。”钱洪涛说，这三条缺一不可，也是延边俱乐部这些年难以吸引到重金投入的原因。

　　2014赛季算是延边俱乐部日子相对好过的一年，大战神变态公益服，与森工集团达成赞助协议，每年可以获得1000万元的赞助。再加上延边州政府和州体育局的拨款，州政府辖下的各级地方政府和几家支柱企业的专项资金扶持，据介绍，总额超过了3500万元。对于一家目标定位于立足中甲的俱乐部来说，3500万元还是很可观的。但想要再进一步，这些钱用起来就有些捉襟见肘了。以引援为例，石家庄永昌的一名外援的身价就达到200万欧元，而延边俱乐部的外援总投入计划只有60万美元，最终甚至连这一数字也没有达到。

　　语言，圈子，出去不易进来也难

　　尽管延边俱乐部目前排名中甲垫底，但这里的球迷仍有自己的自豪之处。贴吧里，朴成、金敬道入选国家队的消息，令很多延边人脸上有光。“这个地方足球基础非常好，我们有一件事情是值得骄傲的。从新中国成立到现在，我们为各级国家队输送的球员四十多名，其中也不乏佼佼者。”于长龙说的佼佼者当中，就包括了金光柱、方根燮、崔光日、张庆华等人，目前，他们都是延边州体校的足球青训教练。

　　延边州体校的足球队，就相当于延边长白山足球俱乐部的梯队，挂的是宋庆龄足球学校的牌子，每年能获得50万元的资助。“过去选人能从1000个人里面选30个，现在只能是勉强招齐了，可供挑选的好苗子肯定就比以前少了。原因也很多，像有的家里只有一个男孩，可能就不舍得让他去踢球。”金光柱说，再加上新体校正在建设，目前球队训练只能四处打游击，训练效果也难以保证，成才率也受到一些影响，“我们那时候条件虽然艰苦，在土场训练，但至少有个固定的地方。”好在，新体校就建在新体育场的旁边，到时候会有四片天然草皮，未来还是美好的。


　　州体校为了吸引更多的孩子来踢球，把原先一个人将近两万元一年的学费、训练费、比赛费等等，降到了每个月只收400元的伙食费。相比于其他地区职业俱乐部助理教练十几倍于梯队教练的薪资结构，延边州体校教练的收入也还可以，加上训练费等每个月也有个五六千元。这些做法，都是为了让更多的延边人投入到足球上来。“独特的少数民族文化，特别是语言上的沟通问题，让我们只能更多地依靠本土自己培养的球员。”金光柱说，“这么多年，职业队用的一直也都是朝鲜族的教练，平时交流也是用朝鲜语。也曾经有汉族教练想要过来，但被领导给否掉了。”历史上，延边队除了本地的朝鲜族教练，用的就是韩国教练，因为语言和文化上的接近性，这些韩国教练倒像是土帅。

　　就像金光柱说的，延边足球其实一直在一个很小的圈子里打转，里面的人不愿意出去，外面的人也很少愿意进来。沟通难，联通难，也是困住延边足球尤其是职业足球发展之路的重要原因。 本版文/图 特派记者 嵇玲(本报延吉5月26日电)